Small World (1984)

Small World，世界真小。英國當代作家David Lodge的小說，副標題：An Academic Romance。

然而，這卻是一部非常、非常不浪漫的小說。

鑽研英美文學及文化研究的教授們飛來飛去，在航空業發達的二十世紀，奔波於面積擴及全世界的地球校園，演講、授課、發表論文、還人情、建人脈、尋找豔遇、藉口出走、遠離令人氣餒的工作環境和家庭生活、尋找一成不變中的變化。

種種的種種都是一樣的企圖：期待濃縮於幾天的強烈刺激―思想上的、情感上的、肉體上的―幫自己找回生活的熱情。

Defamiliarize the familiar，引用俄國形式主義學者Viktor Shklovsky（1893-1984）。陌生不陌生的，好在其中成為，或至少自以為是新造的人。

就是在這樣的奔波中，發展出幾段符合副標題予人期待的情事。

比如說，一個菜鳥詩人講師在生平第一場研討會中發現令人驚豔的女博士生，立刻陷入情網，用白雪和月光告白自己的心意；一個中年已婚教授經歷空中驚魂後，幾乎魂飛魄散，前往友人家，騎在友人的妻子身上找回了生命的溫度，又重新活過來。

這樣開始，也許就預告了之後的結局。

菜鳥講師耗盡存款和詩集獎金，又刷爆信用卡，繞著地球跑，先在阿姆斯特丹紅燈區心碎了一番，以為自己愛上的美女是海報上赤裸跪爬的軀體；後來終於在美國MLA年會找到正牌女神，而她卻已經訂婚，對象是一個和自己同姓的哈佛講師。這會兒，菜鳥講師反而心碎的不多，因為想到倫敦機場裡另有一個替他掉一滴淚水的妹妹，他想自己也可以愛上（或者已經愛上了吧）她。

中年教授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有幸被友人的年輕妻子喚回生命的激情，毅然決然用一把五十幾歲的身體過著二十多歲的激情生活，尤其在發現自己並沒有失去那個年輕的肉體之後。兩人甜甜蜜蜜，總是迫不及待，利用各種藉口相親相愛。突然之間，教授又被兒子看到，又似乎被診斷出患了很難挽救的疾病（後來發現是誤診），當下決定還是回頭尋找髮妻，讓年輕的情人離去。

這是什麼浪漫？

對這些小說角色而言，當下那愛的滋味的確真真切切，又刻骨銘心啊。然而，再強烈也會不抵現實的考量、突然的挑戰和計算過後決定。美麗且奇妙的是，在這之後也沒有誰是悲慘的。愛真的來過，只是又走了，但沒有道理就因此絕望，因為根本不需要，因為愛還會再來。

這是什麼浪漫？

小說家很狠，不給王子公主般的情節，也沒有愛你一萬年的堅持，有的只是現實裡的情慾流動，速食虛構，粗製濫造。我喜歡David Lodge的文字；這本小說也讓我笑了好幾天；裡頭夾雜對英美文學研究現況的描述，更是有趣也精闢。只是，這本小說到底說來並不浪漫，至少沒有我要的浪漫。

還好，這個世界不大。也許在它之外，可以找到我要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