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下雪下雨,寒冷的一大清早,從萊頓搭火車到機場,再轉旅程約一小時半的另一班火車到Nijmegen,荷蘭東部鄰近德國邊界的大城市,據說也是荷蘭境內最古老的一座城,曾在2005年盛大慶祝建城兩千年。
去也不是純觀光,雖然就巧遇這一幕在站前抗議的景象,為了什麼也無暇關心,因為我們的目的地是Radboud University,尤其要拜訪其社科學院底下的"太平洋和亞洲研究中心"(CPAS,Center for Pacific and Asian Studies)。別看它擠身在一棟外在清楚、內在卻像迷宮的建築物裡,這個研究中心可是歐洲少數幾間太平洋研究中心的一員,它的同好一個在法國馬賽,一個在挪威。
萊頓的經驗讓我很清楚,多數歐洲人的眼光最遠僅跨大西洋及印度洋,那一片世界最大卻最安靜的海洋始終很沉默,除了(再一次)歐洲人比較熟的澳洲、紐西蘭、新幾內亞、夏威夷以外,當然(也再一次)跟他們過去的殖民經驗有關。怎麼,口氣似乎不友善啊?是啊,是誰說不要一看到白人就產生幻想呢?人總在幻滅中成長,依舊正在進行式,自找苦吃。
熱心招待我們的主任(秘書的老闆)表示,這間研究中心約於七十年代成立,恰巧是當時有幾位專攻太平洋研究的人類學者都在這所學校任教,順勢也就成立這間以人類學為主要取向的研究中心。主軸直到現在仍不變,只是多加上發展的議題(人類學與發展),多半和澳洲國立大學(ANU)合作培育博士生,目前有幾位,一位研究紐西蘭和澳洲原住民族,另一位研究東加島。
太平洋研究裡,人類學佔的比重很大。然而,跟台灣最有關係的卻是語言學,尤其是經由語言學家Robert Blust和考古學家Peter Bellwood發表的南島語族原鄉說。台灣,十七世紀的大員及福爾摩莎,是這群住在世界上最大面積海洋上的南島語族人的原鄉。很了不起吧。
既然如此,台灣怎麼經營自己的太平洋研究呢?有什麼貢獻,又從什麼角度?這所大學的太平洋研究中心主任說,他明年二月正好要去夏威夷大學參加有關台灣與太平洋研究的研討會,研討會主要協調人是台灣的人類學者,受邀發表的也多是從人類學角度發展的研究成果,有談及排灣族、阿美族、台灣原住民身分等議題。看到這份研討會講員名單(從Blust到James Fox),讓學歷史的我一方面興奮,一方面也不免失望。
談排灣族的題目叫"Strange King(ly Things) and All-Purpose House Among the Paiwan" (外國王[幾事]與排灣族家屋,我的翻譯),既跟我從歷史角度談外國王的學士論文有關,也以排灣族(我的族群)為案例,怎麼不叫我興奮呢?然而,看到台灣目前能搬上檯面的研究仍以單一取向為主,沒有語言研究,也沒有歷史報告,更沒有談現代政經合作,怎麼不叫我失望又自責?都二十一世紀了,再談台灣和太平洋的關係,怎麼還是不見沒有任何一個原住民?是我們沒能力,還是又被忘記了?
離開研究中心,我們漫步在荷蘭最古老的城市裡的商店街,比萊頓的又長又寬,商店又多,產品也多元優良。說著說著,總是有一股遺憾,像寒冷的天氣總會鑽進一層層衣物一樣,侵襲自己的皮膚,以為被好好保護著的身體不料還是發著冷,立著一顆顆雞皮疙瘩。
不容易,不容易,看著Nijmegen冬季灰茫茫的天空,越想越覺得自己當個人,果然是渺小無用的可以。哪一天,台灣能提出的太平洋研究多了原住民學者的貢獻,多了跨領域的合作與對話;哪一天,天可以晴得一點都沒有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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